百年前青島巨賈宅院，正浮出歷史塵煙  

位于寧陽路17號的傅炳昭舊宅經保護修繕后將于今年6月底開街

記者從北京度工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了解到，于2020年啟動保護修繕工作的寧陽路片區(qū)首批項目，將于今年6月底開街。此次開街的項目主要包括寧陽路、泗水路一樓街面上20余處商鋪，以及新中國成立前青島“四大巨賈”之一——傅炳昭的舊宅寧陽路17號。

記者在寧陽路片區(qū)采訪時看到，寧陽路的地下管網施工已經完成。與此前諸多里院活化利用工程相比，寧陽路片區(qū)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徑——寧陽路片區(qū)里院改造幾乎保留了每棟建筑身上所有能保留的歷史痕跡，例如房屋征收時留下的“征”字、裸露出紅磚的墻面以及在一百年的使用過程中，已經踏出凹陷的紅色木質樓梯。

隨著改造工程實施，關于寧陽路17號的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也首次揭開神秘面紗。

神秘的寧陽路17號

北京度工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工程負責人韓斌告訴記者，在從青島市城市建設檔案管理處調取寧陽路17號院資料的過程中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原來這曾是新中國成立前青島“四大巨賈”之一——傅炳昭的房產。

青島市城市建設檔案館內保存的歷史資料顯示，寧陽路17號為傅炳昭投資建設。

“根據(jù)查閱的材料，我們才知道寧陽路17號在過去是寧陽路10號，向東直通到泗水路，是一座三進式院子。家眷居住在最東段，平時從泗水路進出，而寧陽路這個西門，主要是商業(yè)用房，從事行棧資本類營生，中間的房子，主要是用來儲物的。”韓斌感嘆，在參與保護修繕這座里院的過程中，他們也仿佛“穿越時光”，感受到了過去大戶人家的生活風格。

在青島市保存完好的建筑歷史材料中，清晰地記錄著當時政府部門批準傅炳昭改造建設寧陽路17號（當時屬寧陽路10號）、泗水路5號地的情況。如資料顯示，當時建筑目的為“居住、店鋪”。建筑費用為8000大洋。申請改造建設的當年，也就是1923年5月14號，寧陽路17號完工。據(jù)歷史研究者介紹，按照當時的物價，8000大洋確實算巨款了。

院門上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宣傳壁畫，作為“歷史記憶痕跡”繼續(xù)保留。

“為什么我們說泗水路這個門進來第一個院子是居住用房呢？因為這里有個影壁，符合傳統(tǒng)居住建筑的建設方式，但寧陽路的門進來后是沒有影壁的。”韓斌指著影壁前端的一間小房子說，“這個小房子就相當于我們現(xiàn)在的門衛(wèi)用房，客人來了，仆人需要先進去通報一聲。”韓斌又指著影壁旁邊進入里院的門頂上說道——“你看這里，原來應該有個牌匾掛在這，但是很可惜，現(xiàn)在已經找不到了。”

傅炳昭的傳奇人生

傅炳昭是青島最早的商業(yè)領袖。青島市檔案館工作人員孫保鋒介紹，傅炳昭的發(fā)家史，是近代中國開埠城市商人資本積累的典型模式——出身草根，擅長買辦，投資致富。

“傅炳昭是黃縣（今龍口）人，主要經營土產雜貨，德國租借青島后，能說一口流利德語的他專為德國洋行買辦棉紗土產，推銷五金洋貨。他眼光獨到，敢于投資，短短幾年間就積累了大量財富。可與劉子山、陳次治、李蓮溪并稱青島‘四大財主’。”孫保鋒告訴記者，從出任中華商務公局董事到創(chuàng)辦青島第一家行會機構齊燕會館，再到1910年當選青島商務總會首任會長，傅炳昭在華商中的影響力日漸增大，德國人有事也得先跟他打個招呼。

傅炳昭是青島傳統(tǒng)商業(yè)向現(xiàn)代商業(yè)過渡的代表人物。1922年，他給來青創(chuàng)業(yè)的同鄉(xiāng)劉鳴卿、劉書衡兄弟指點迷津，并親自籌劃運作，合資成立山左銀行（中山路66號），這也是青島最早的商業(yè)銀行之一。

孫保鋒介紹，傅炳昭還是一位十分具有民族氣節(jié)的資本家。青島的天后宮和私立青島大學的籌建，都與他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。

寧陽路17號里院內的第二個院子。

“德國人占領青島后，把天后宮周邊區(qū)域規(guī)劃為歐洲人的商住區(qū)，要拆掉他們眼中的‘破廟’。但天后宮是寄托青島人信仰的神圣殿宇，拆廟一事引發(fā)軒然大波。傅炳昭、胡存約等華商代表義憤填膺，他們集結起來，開展了一場抵制德國人的商人運動。德國人看青島華商如此齊心，最終這事不了了之。”孫保鋒告訴記者，當年私立青島大學籌建，傅炳昭等也跟劉子山一樣，積極捐錢，為中國教育貢獻了力量。

日據(jù)青島后，傅炳昭鑒于動蕩局勢隱于幕后，1946年，82歲的傅炳昭在上海逝世。這位“對社會公益事業(yè)多所襄助”的首任商會會長，被尊為青島一代“人瑞”。

孫保鋒說，目前關于這位巨賈的歷史資料留存不多，寧陽路17號舊宅的發(fā)掘，對研究傅炳昭將起到積極作用。“傅炳昭最早是在大鮑島區(qū)域居住。這些富豪的房產很多，寧陽路17號到底是不是其實際居住過的地方，還需要進一步研究。”孫保鋒告訴記者，德占時期，歐人區(qū)最早禁止華人居住，但后來把寧陽路片區(qū)向華人開放，吸引來了許多富商和晚清遺老遺少。這里獨門獨棟的居住環(huán)境要遠優(yōu)于大鮑島片區(qū)，但由于很多晚清遺老在此聚集，民眾對此較為反感，因此也曾把這里稱作“贓官巷”。

最大限度留存歷史痕跡

寧陽路片區(qū)啟動改造時，韓斌特別強調該公司對于里院保護利用的態(tài)度是“最大限度地保存每一段歷史痕跡”。時隔一年再實地探訪，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即將向公眾開放的寧陽路片區(qū)也確實忠于了這一理念。

“我們啟動寧陽路片區(qū)保護修繕工作后，很多老住戶很關心，經常來這里轉悠，我們也邀請他們進來看看，并聽取記錄下他們記憶中的老院子是什么樣的，都有些什么故事。”在一間房門外，韓斌指著一處棕褐色木門說，“在改造過程中，我們反復和施工人員強調千萬注意保護好這個門，因為經過專家判斷，它已經有近100年的歷史了。等里院完全改造好了，即便這扇門不能再承擔使用功能，我們也將把它單獨陳列出來。”

在泗水路院子里，一處“老青島”們都熟悉的公共水龍頭格外顯眼。“這個公共水龍頭會觸發(fā)青島人對里院生活的集體記憶，所以我們將它完整地保留了下來。”

在寧陽路17號中間的院子中，一棵樹齡六七十年的石榴樹被仔細地保護了起來。“我們剛接手這處里院時，這棵樹早已倒伏了，只剩一點枝葉在頑強地活著。我們通過詢問老住戶才知道，這棵石榴樹有年頭了，所以我們專門找工人把它扶正了，也是寧陽路17號院新生的一種象征吧。”

不過，最令人感到驚訝的還是北京度工對建筑外墻的處理方式。在最先開放的寧陽路17號，每一面墻上都幾乎完整地呈現(xiàn)出被歲月侵蝕后裸露出的紅磚，幾乎看不清原貌、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粉刷的墻面標語、里院征遷過程中留下的“征”字，甚至連“墻面小廣告”也被保留了下來。“房梁、立柱、墻面的修補替換工作已經都完工了，保留這么多歷史痕跡，還是為了讓建筑訴說自己的故事。”韓斌說。

據(jù)介紹，北京度工查閱史料發(fā)現(xiàn)，寧陽路過去的德文名叫silberfisch strabe，而“銀魚”是當時德國海軍的一種上尉軍銜，所以企業(yè)將這處全新打造的街區(qū)改造項目命名為“銀魚巷”。銀魚巷開街后，將引進簡餐、咖啡、文創(chuàng)類業(yè)態(tài)，寧陽路17號等里院內也將引入高端民宿。“我們希望這些業(yè)態(tài)能讓更多的年輕人走進青島傳統(tǒng)民居，感受青島獨特的歷史文化。”韓斌說。

傅炳昭后代隔海傾訴

傅炳昭雖然是新中國成立前青島“四大巨賈”之一，但由于歷史資料留存較少，導致后人對這位傳奇人物生平知之甚少。3月19日，有關傅炳昭舊宅的新聞經青島日報社旗下微信公眾號“青島主城”發(fā)布后，引發(fā)廣泛關注。在后臺留言中，一位名叫“于啟青”的網友表示，傅炳昭正是他的老姥爺，在與“主城君”的互動中，他也首次公開了這位富商鮮為人知的生平細節(jié)。

寧陽路17號里院內的第三個院子，也可以從泗水路12號進入。

傅炳昭發(fā)家，離不開一口流利的德語。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，這位“草根”如何能學會德語一直是個謎。“據(jù)母親講，他（傅炳昭）是孤兒，是從天津港被德國船員帶上船，并在船上被船員養(yǎng)大。”網友于啟青說，傅炳昭早年父母雙亡，中年喪妻，晚年喪子。據(jù)其講述，山左銀行經理的夫人是傅炳昭的女兒，也是網友于啟青的姥姥。

這名網友表示，由于身在異國多年，他短期內無法回青，但他手里還有一些關于文中老房子和傅炳昭的舊照片，等他整理完畢后，將發(fā)給“青島主城”。

《青島日報》將繼續(xù)追訪關于傅炳昭和寧陽路17號的歷史故事。（青島日報/觀海新聞記者 王萌/文 邢志峰/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