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說我偶爾喜歡做末班車回家,喜歡偶爾放縱自己過一下慢生活,于是,有人說我“矯情”:“讓你天天擠公共汽車,你肯定該叫了”。
矯情就矯情一回吧,就算被評價成這樣,但誰讓這是我的真實感受呢?
我喜歡坐末班車的理由是這樣的,自己開車,每天陷在車陣里,那叫一個緊張。不僅要盯著表看——怕遲到啊,還要盯著旁邊的車看——你不撞別人,別人還可能撞你呢。
說實話,看路已經(jīng)不是最重要的了,因為路太熟悉了,而路上的“瘋子”卻是時時刻刻并且花樣百出變化不斷。
一位美國朋友說得好:“北京的司機是全世界水平最高的”,他在北京絕對不敢開車,害怕。的確,在歐洲、美國以及日本的路上,車輛基本上按部就班,一輛跟著一輛往前走,變道的很少。
再引用我一直喜愛的王朔說的一句話,北京人開車愛“編筐”,見縫就鉆、左沖右突,一定要把別人甩在后面才算完事。
跑題一句,“編筐”是我見到的形容北京路狀的最精彩的一個詞,由此可見,很久沒有聲音的王朔先生偶一開牙,仍智慧無窮,仍保持著天才的創(chuàng)造力,可喜可賀可嘆可佩。
每天都是這樣的緊張,時刻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,而且陷在車陣里,滿眼睛看見的全是車,各色車等。除了車,還有北京的高樓大廈,而且在這個時候,你會感覺這些高樓向你傾壓。但是,你不得不這樣啊,因為要上班,要采訪,要趕時間。時間,對都市人,尤其是北京人,再加個IT行業(yè),其重要性已經(jīng)不用多言了。
所以,偶爾地,我喜歡坐末班回家,這種喜歡已經(jīng)好多年了。這時,本來也可以打車,可是,我就是不想快,想慢。
曾經(jīng)我在《中國計算機報》工作,雖然那是一家報社,但科技類媒體仍然要坐班,甚至早上打卡。而且,科技類媒體的特點是編輯/記者一體化,既要寫稿,也得做版。趕上做版那天,我下班的時候,大多是晚上九點了。
報社樓下就有到望京的運通104路車,路程很長。白天,堵車,這個路程大約要兩個小時,晚上,末班車,九點鐘,這時也要一個小時。這一個小時,真是享受。
夜晚,稍顯空蕩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駛在北京的馬路上,北京這個都市還算璀璨和迷離的燈火映在車窗上,一晃而過。而此時的心情卻是放松的,因為一天繁忙的工作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,可以什么都不想,也可以跟著汽車搖搖晃晃的節(jié)奏想想山高水遠的未曾實現(xiàn)的夢,總之,心旌搖蕩、心馳神往,就著燈火和夜色,莫可名狀、無從言及。
汽車經(jīng)過新世紀飯店了,動物園北面是熱鬧所在,一對情侶在一家餐館的窗邊正在大快朵頤,襯著小店的燈光和人影,其樂融融。經(jīng)過小西天時,等車的人多了,都成群了,可是看見我們這輛不是期待中的車時,有些人臉上閃現(xiàn)出幾許失望和歸家的急切。
經(jīng)過北三環(huán)的馬甸了,又是食肆相接人聲鼎沸,有幾個女孩在微涼的風中拿著剛買的冒著熱氣的吃食邊走邊笑。麗都到了,老外的臉孔多了,也多了一些打扮曖昧的人,路燈下還有人招徠著自己的小店,充斥著所謂中國特色東東的小店。
路上偶爾也會下起小雨,有一次,在望京醫(yī)院附近,看見一對夫婦正在收拾攤子,因為下雨和寒冷,沒人光顧,夫婦倆想必是要早點回家了。在收拾的同時,間或四只手握在一起取暖,還對視地笑了笑,那一瞬間,有一股暖流涌進我的心間,一直暖到現(xiàn)在。
末班車上,在慢節(jié)奏的搖晃中,我看見的是氳香四溢的生活,看見的是與我一樣的普通人的真實的細節(jié)。這是真實的都市,對我而言,也是對自己慣常生活的一種逃離。
是的,就像朋友所言,如果讓我天天擠公共汽車,可能我早沒了這樣心態(tài)。但是,都市里不僅有擠車族,也有我這樣的大量的開車族,作為開車族的一份子,我如今就有這樣的心態(tài),這是最真實的。就算矯情,也矯情個真實吧。
算算,其實坐末班車的時候并不多,因為慢生活其實是一種奢侈。
補充兩句,過去朋友們形容公共汽車的擁擠,曾用“擠成相片了”這樣的說法,可是,最近我覺得可以用“擠得手機狂響”來形容。
有一次,我一下接到朋友七八個電話。第一通電話時,我心想:“剛打完電話,還有什么事呢?”接來一聽,一片嘈雜,沒有對話,我掛了。
接下來,我的手機響了七八次,而我這時已經(jīng)明白了,她是在公共汽車上,被擠得七葷八素。因為上車前她跟我講過電話,我的號碼在通話名單的第一位。所以,擠得狂打電話,而她自己一點也不知道。
這幾年,我到了《時代周報》,已經(jīng)不用天天打卡趕時間上班了,稍顯輕松一點,但事實上,作為記者,其實是24小時隨時在線的,因為新聞隨時發(fā)生。物理上的時間沒那么趕了,但心理上的緊迫反而日漸加劇。
智能、移動、大數(shù)據(jù)……技術(shù)的發(fā)展正在釋放前所未有的能量,也帶來快速變化。就好比一輛不斷加速行駛的列車,你必須跟著它,調(diào)整自己的節(jié)奏,否則你就會被無情地甩下這輛列車,比如曾經(jīng)輝煌的黑莓。所有螳臂擋車的努力最終都無濟于事,只能證明你自己的笨拙和缺少智慧,比如最近的諾基亞。
而每一個科技行業(yè)的從業(yè)者也是如此,所以當嬛嬛姐一度經(jīng)歷了每天四個采訪、一個應酬、再加兩篇原創(chuàng)文章的“要人命”的節(jié)奏之后,我必須要在周末調(diào)整一下,找回生活的本來面目。
昨天晚上,我和幾個小伙伴約好了聚聚,喝酒扯淡。在望京一個喧囂而熱鬧的場所,我信步漫行,于是看到了我從小最喜歡的旋轉(zhuǎn)木馬。
看到有幾個孩子在坐木馬,大人站在旁邊保護著,這跟我小時候的景象一樣。我真的好想再坐一次。于是,我指著我自己問管理員:“大人可不可以坐?”管理員說:“只要不超過110斤,就可以。”
我一聽很欣喜,我絕對夠格,我可以坐!但是,跟小孩子們一起坐木馬,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,再加上約定的時間快到,只好放棄了??墒聦嵣衔易蛲硪煌砩?,心里都隱隱在想這個事。
心境很重要,無論是體驗慢生活,還是重溫兒時的木馬,其實都是一轉(zhuǎn)念的事兒,錯過了這個心境,轉(zhuǎn)眼間就會被當下快節(jié)奏的現(xiàn)實生活所淹沒,木馬的意象就在“媒體競爭、商業(yè)邏輯以及江湖往事”的交流中漸行漸遠。
今天正好看到QQ瀏覽器剛推出的“我要的立刻就要”的文案,所以更有感慨,“立刻就要”這個創(chuàng)意我同意,正如我的旋轉(zhuǎn)木馬的心境,應該立刻行動。佯裝一次小孩子,又有何不可?
但是,對于QQ瀏覽器的三支廣告,其實我有不同看法。文案中對于年輕一代的整體把握其實很準確,“抖腳”、“按筆”、“咬指甲”等類似的動作正是現(xiàn)在年輕人在著急與不耐煩的情境中下意識的感情流露。
“我不耐煩,我要的立刻想要”,想成功、想實現(xiàn)自我的急切心態(tài),這些把握都對,“能快則快,廢話不說,廢事不做,廢時不候”,這就是這個時代,也是對年輕人群的洞察。但這文案看了之后,只能讓人更焦慮。
在夢想面前,立刻出發(fā),就如之前聯(lián)想之星的“即客出發(fā)”,打的也是這個立刻實現(xiàn)夢想的理念。這一點我同意。
但是,在實現(xiàn)夢想、在立刻出發(fā)的行動之路上,也需要有慢生活的心態(tài),對生活的更細致的觀察和感悟,而這種慢生活之中的沉淀下來的思考,反而會提升智慧,對追求夢想的快節(jié)奏之路更有益。
快與慢,相輔相承才是大道。大開大合,才是智慧。
而這一點,在這三支廣告中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來。這是騰訊需要思考的,也是整個科技行業(yè)需要思考的。
快節(jié)奏的夢想、立刻出發(fā)和偶爾的慢生活之間,有著哲學式的情商和關聯(lián)。
更何況,最根本的來說,偶爾慢下來,對健康有益,也才能長遠。
文/李瀛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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