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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嚴歌苓,張藝謀馮小剛們可能也拍網(wǎng)文IP了

    更新時間:2017-12-18 07:19  

【未經(jīng)授權 嚴禁轉載】

(文/紅秋衣)

嚴歌苓的書,每一部都是電影

沒有嚴歌苓,張藝謀馮小剛們可能也拍網(wǎng)文IP了

群雄交戰(zhàn)的國慶檔,《芳華》的最終撤檔,讓這個樹葉開始變黃的初秋,少了一縷“陽光照射胳膊絨毛”般的溫柔——這是劉震云與嚴歌苓的談話中出現(xiàn)的:

上世紀70年代,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在部隊,

太陽光射下來時,能看到她們胳膊上的絨毛,

是那么的纖細和溫柔。

而她們說的話,像是來自天堂的聲音。

現(xiàn)在看來,這并不是“來自天堂的聲音”,至少在“天堂”之上,還有一處聲音更具權威。這對影迷而言當然是莫大遺憾,但對于嚴歌苓的書迷來說,未嘗不是一場暫時的救贖。

有幸提前看過電影,坦白講,不喜歡馮小剛對原著做的直男化改編。

電影的原著小說名叫《他觸摸了我》,從書名就能看出,這是女性視角的追憶。到了馮小剛的鏡頭里,這是一段帶著秋日暖陽般濾鏡的芳菲年華。

那些從女性腳邊緩慢上搖的柔光鏡頭,是男性導演專有的曖昧,不可謂不美。但當他用同樣的柔光鏡頭,拍這群同樣青春靚麗的少女叼著雪糕尖酸諷刺時,這時男女主角身上同樣的柔光鏡頭,則有些“粉飾太平”的嫌疑。

當然理解馮小剛“追憶似水年華”的情調(diào),但也難免為原著感到失望。嚴歌苓在小說里對個人和集體的冷酷反思,顯然和馮小剛對“芳華”的熱情追憶有些格格不入。

嚴歌苓的作家好友張立憲曾說,“如果你是通過影視劇來認識嚴歌苓的話,那么不妨讀讀小說,可能是另外一個更加本真的嚴歌苓所呈現(xiàn)的世界?!?/p>

24年,李安買走了《少女小漁》的電影版權,那是嚴歌苓第一部改編成影視作品的小說。

24年后,她的小說已經(jīng)到了只有一個名字就被哄搶的程度。

往進了說,正在籌拍的就有《你遲到的許多年》、《扶?!贰ⅰ痘▋号c少年》(與芒果綜藝毫無關系)……那些悉數(shù)被改編成影視劇的作品,如果你無緣在熒幕相見,大概只有一個原因——它們和被禁的《天浴》或現(xiàn)在的《芳華》一樣,有點敏感。

當年張藝謀翻拍原著《陸犯焉識》,只攫取了書里的很小一部分拍進電影《歸來》,記者逮到嚴歌苓就問:對于這種改編怎么看?被問得多了,她只好“嬌嗔又帶點不耐煩地手一攤“:“那我有什么辦法啦。”

但在這24年間,她對自己小說改編成的影視劇漸漸多了分客氣——客氣地選擇不看。

不管是網(wǎng)文IP還是經(jīng)典名著,“原著黨”和“劇迷黨”們總存在一種天然不可調(diào)和的矛盾,即使嚴歌苓的文字是公認的畫面感強,還是抵消不了書迷對影視改編作品的一番聲討。

嚴歌苓曾說,自己小說改編成影視劇才暢銷是件悲哀的事。影視改編在帶給她更多名氣的同時,確實也因藝術的再創(chuàng)造模糊了某些她原著一以貫之的韻味。

光與影的魔術玩不轉所有美妙,有些味道,鉛字才能書寫。

高曉松評價她的作品:“過去無論是灰姑娘、茶花女,或者杜十娘,幾乎所有的女性形象,最后都需要愛情來救贖,需要一個男性的世界來救贖?!钡牵八淖髌奉嵏擦饲О倌陙淼奶茁?,女性終于站出來說,謝謝各位,我不需要你來救我。”

有點像現(xiàn)在影視劇里流行的“大女主”套路,但又多了有關人性的具體刻畫。

《有個女孩叫穗子》是嚴歌苓少有的映射自我的作品,據(jù)說,“穗子”是她覺得最美的名字,書里有她少年時代的影子。

大背景是嚴歌苓早年作品里最愛提到的文革,里面有《老人魚》、《柳臘姐》、《拖鞋大隊》、《灰舞鞋》等小故事。深愛但被迫分離的外公、用舊床單做胸罩的丫鬟、被誤認成男孩剝光衣服的豪爽女孩、出賣自己的初戀……那些不得已的別離,和沒來得及被唾棄的忘恩負義,艷麗又悲涼。

她對各種女性形象有恰到好處的刻畫,書里角色有女性的所有缺點:情緒化,小心眼,目光短淺;也有女性的一切好處:溫柔,堅韌,熱愛生活。

《天浴》的電影版是嚴歌苓特別滿意的一次改編,編劇是她本人,導演是閨蜜陳沖。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改編,甚至對于電影的喜愛多過原著。直到很多年后看到李小璐那雙能夾死蒼蠅的歐式眼皮才意識到,這喜愛大約有被她那份難再求的靈氣感動的成分在。

“他看見她白粉的肩膀上擱著一顆焦黑的小臉。在池里的白身子晃晃著,如同投在水里被水搖亂的白月亮”

一看到這段描述,不自主就要想到李小璐當年的臉。

文革時期上山下鄉(xiāng)的女知青,為了一個回城的名額,拿自己身體當交換籌碼,最終走向滅亡。一個這樣簡單的故事,嚴歌苓道出了一種文革和男權的雙重壓迫下,女性出路難尋的無奈宿命。她當然是在嘗試抵抗命運,但只換來這社會對“破鞋”的嗤之以鼻,而那個默不作聲憐香惜玉的老金,比李小璐當年的臉蛋更像一場夢。

進入寫作中期的嚴歌苓,受到更廣泛的關注,自己的關注也更廣泛了。

一個在解放后的中國顯得格格不入的“一夫二妻”的故事,在《小姨多鶴》里顯得越發(fā)傳奇。捂胸口推薦,再愛孫儷的大女主戲,都不要錯過這部作品的小說版。

16歲的日本少女多鶴在祖國戰(zhàn)敗后,被論斤賣給了一家東北人。在那里,她是傳宗接代的工具,是丈夫的“小妾”,也是社會所不能容的日本人。特殊的國籍身份和隱秘的家庭結構,女主多鶴有出乎人想象的溫順與隱忍。

而與她相比,另一位主人公,原配小環(huán)則像多鶴的另一面,她凡事湊合樂觀,潑辣爽快混不吝,但當面對多鶴與丈夫的熱情似火,又大度地選擇去成全這個苦命人的合理幸福。

兩位女主令人動容的大度,恰恰是女性自我強大的最佳體現(xiàn)。把張愛玲與嚴相比也許不妥,但有一點必須承認的是,如果張愛玲對筆下人物的慈悲是因為“懂得”,那嚴歌苓絕對是因為“愛”。

到了《金陵十三釵》,女性已經(jīng)可以成為整個社會的主角,得到男性應有的尊重,即便她們是“身份低賤”的“窯姐”。

曾有人批評張藝謀,拍《金陵十三釵》的初衷可能是覺得書中描寫的從琉璃窗戶里看人的意象很美,這是他攝影師出身培養(yǎng)的“職業(yè)病”。

而嚴的小說,更像是場暴烈的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。

書里的那群女子,雖然你看不到專業(yè)形體教師花老長一段時間訓練出來的曼妙身姿,但這“香艷的洪水猛獸”,終究還是順著鉛字散發(fā)的墨香來勾你的魂了。

“她們的歌聲綻放在夜空中,伸展如絲絨,柔軟地摩挲著黑色的夜晚,摩挲在那些殺人殺得痙攣的神經(jīng)上?!?/p>

“離開教堂后,她和同學們常常冒出窯姐們的口頭禪,那些臟兮兮的充滿活力的小調(diào)居然被女學生們學過來了,全是下意識的。偶然爭吵起來,她們不再是曾經(jīng)的女孩,變得粗野,個個不饒人,你嘴臟我比你還臟,到了想解恨的時候,沒有哪種語言比窯姐們的語言更解恨了?!?/p>

“窯姐”們當然知道自己身份的“低賤”,但面對女學生的鄙夷和謾罵,她們還是以一種“自我表演式的高雅姿態(tài)”予以回擊,這姿態(tài)是她們自己給自己的驕傲,是自我散發(fā)出的氣質(zhì),和所謂的身份沒有必然關系。

有人說,嚴歌苓的整體作品,相當于一部女性的歷史,形形色色的改編導演不一定愿意在自己作品里呈現(xiàn),這便有了向更多書迷推薦的必要。

在這樣的一系列作品中,嚴歌苓逐漸完成了女性的自我救贖,順便幫助了國內(nèi)影視市場的“救贖”。

受到李安、張藝謀、馮小剛的垂青,當然是她作品實力的象征,但前面提到的“她的小說已經(jīng)到了只有一個名字就被哄搶的程度”,卻不一定是影視行業(yè)的幸運。

各種IP網(wǎng)文改編滿天飛的年代,影視圈處于一種浮躁狀態(tài),好作品奇缺,是嚴歌苓們吃香的重要原因。

編劇宋金方就曾直言,現(xiàn)在“中國電視劇的創(chuàng)作是跟風”、“現(xiàn)在這樣IP劇的創(chuàng)作方式,不會培養(yǎng)真正的編劇”。

沒有好的作品做“地基”,也許有一天,沒有《芳華》拍的馮小剛們,也只能拍拍《小時代》了。